藤藤菜有很多種叫法,空心菜、同同菜、無心菜,反正在我老家的鄉(xiāng)下,就叫著藤藤菜或無心菜。
藤藤菜有很多種吃法。炒來吃,煮湯吃,涼拌吃,煮肉吃。藤藤菜桿兒還可以炒來吃,也可以拌著泡豇豆炒辣椒吃,開味口得很,一頓能整下肚皮好幾碗干飯。
記得上中學時,學校還沒興辦伙食團,食堂呀,是方的還是圓的都整不清楚,或者還在圖紙上呢。學校就只有一棟樓的教室任憑它東南西北風吹,其它啥玩意兒都沒有。早晨上學,太陽落山才放學,中午餓肚皮吐清口水那是肯定的。這樣子天天干耗也不是個事兒。每天早晨只有放開肚皮大整幾碗干飯下去。吃干飯得有好菜。那年歲,吃雞鴨魚的事兒想死你都別想,就是吃上頓豬肉,也是一兩個月才能遇到一回。沒辦法,只有打藤藤菜的主意了。早晨,我媽天沒亮地沒亮就起來,炒大半碗藤藤菜桿兒拌泡豇豆,再加一碗藤藤菜湯,準能吃得翻起飽,在學校上跳下竄的,好半天,肚皮都還不放空。
說不定,我和藤藤菜的這點感情就是那時候培養(yǎng)起來的。
要說感情的事兒,我隔壁張二娃的老爹張三爺與藤藤菜,那是最到位的。張三爺是十里八鄉(xiāng)有點名氣的廚子,就是專門幫人家紅白喜事兒辦桌席的那種。涼拌菜,小炒,清蒸,紅燒,那手藝活兒,老老少少婆婆大娘都喜歡。夾一筷子,放在嘴里,下了肚皮,喜笑顏開地樂一句:今天這桌席,肯定又是張三爺?shù)氖炙嚕兜?,巴適慘了。
可張三爺也有遇難題的時候。不是小難題,而是大難題。生活緊張的年歲,鄉(xiāng)下小倆口結婚。辦喜事兒好呀,大家都來朝賀你。你總得擺幾桌吧。哪來東西擺呢,主人家就得幾大把藤藤菜,還有幾碗青辣椒。請到張三爺主廚,一進門,他就犯難了。張三爺在壩子里抽了半天葉子煙,太陽偏西客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來的時候,他還是把桌席給擺出來了。大家一看,都稱贊張三爺有本事,一桌“九大碗”全是藤藤菜,每碗的做法都沒重復,煎炒烹炸,涼拌煮湯,該使的手藝絕活兒都拿出來了,真是一桌藤藤菜全席宴。
啥子絕活兒喲,都是窮得沒得辦法了,逼急了想出來的。我媽講完這些事兒,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藤藤菜的N種吃法,用現(xiàn)代流行的語言來說,就是通過深入持久地發(fā)現(xiàn)、挖掘、打造,包裝出來的。其實,用我老家鄉(xiāng)下的話來說,人的想法,就是給老子逼的,逼急了就想出了好些個法子。如果持之以恒地想法子,那就成精家了,那就是智慧。
想起那天下午,坐在一塊藤藤菜地邊采訪一位老人。老人是種藤藤菜的好手。你猜他一畝地的藤藤菜一年能收入多少錢?一萬多元呢!早春時,他種大棚藤藤菜。春夏時,他把藤藤菜往外地賣。晚秋時,他賣反季節(jié)藤藤菜。入冬時,他把藤藤菜連根帶頭保存在地窖里,來年開春賣藤藤菜種,價錢更貴。藤藤菜在他的手里,翻來覆去地種出了好些個花樣,都能來錢。
叫啥子花樣喲,就得這點地,孫子要讀書,老婆要看病,家里要花銷,你不想法子,就只有干等著餓肚皮。老人一句平實的話,讓我感同深受。
突然想起老家鄉(xiāng)下流傳著的還有一個故事,抑或叫傳說。
一個道人,用當下的話說可能有點“2B”性格。有一天,他想顯擺一下自己的道法高深,把心掏出來放在一邊,滿街走,看到底能活多久。一天、兩天、三天都過去了,他還活鮮鮮好好的,屁事沒得。第四天,他遇到一個賣藤藤菜的,手拿兩把正在街頭叫賣:無心菜,手內(nèi)拿,看看誰能買回家?道人上前問道:菜無心能活,人無心能活嗎?賣藤藤菜的隨口答了句:人無心當然不能活喲!那道聽了,隨即倒在地上,再沒爬起來。天機被人一語識破。看來,那賣藤藤菜的道法比那道人高多了。
人無心,你說能活嗎?你沒得心,沒得點想法,就得挨餓肚皮,就得死亡。
藤藤菜的N種吃法,吃出來的是鄉(xiāng)下人的智慧和頭腦,也是人生的N種想法。
編輯:朱涵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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