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竹高于舊竹枝,全憑老干為扶持。明年再有新生者,十萬龍孫繞鳳池。
——題記
深潭微瀾
自打高中伊始,我便混沌度日,游離于學(xué)習(xí)狀態(tài)以外,總是覺著天是淡淡水是清清,人生不過喝茶聽雨,翻上兩本閑或不閑的書,走上一段熟或不熟的路,厭煩教室,厭煩那一堆堆做不完的作業(yè)。
我過著自以為現(xiàn)世安穩(wěn)歲月靜好的小日子,直到,與她相遇。
語文第一堂課她走進來,好個風(fēng)姿綽約的女子!眼鏡的鏡面反光將我正神游列國的小心靈殺死兩次,我只好默然回神,仰頭而笑,大作接受耳提面命狀。心中嘆道:果然人如其名,姓錢的大多精干伶俐,老天爺,您為何總讓我與這種食肉型人物狹路相逢?
終于我所預(yù)料的事情接踵而至,被她拉到走廊訓(xùn)話,被要求背大量我不擅長的文言題型,被要求反復(fù)練筆,被要求做演講做讀書報告……
那段時日,真真是叫人扼腕。
我不安于室的心開始在愛好中尋求發(fā)泄點,看《金剛經(jīng)》和《雜阿含經(jīng)》,不知出于何等心理,竟還用蠅頭小楷抄了幾張《楞嚴(yán)經(jīng)》示威般放在她桌上,聽京劇聽昆曲,就是甚少認(rèn)真于作業(yè)。
她看不下去,在一個風(fēng)也蕭蕭的傍晚,賞了我兩記爆栗,我頓覺吃痛無比,四周好似剎時闃靜無聲。素來懼怕肉痛的我覺得被她戕害,怒火暗起,便耍起小性子信口雌黃。而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我猶如遭到當(dāng)頭棒喝,清醒亦自省,最刻骨銘心的是:“開學(xué)不久那時同你交談,覺得你雖是疏于交際,對世事也不甚上心,卻有點子義勇信孝的風(fēng)骨,可現(xiàn)在觀來,在學(xué)業(yè)上不過是些草莽心性,改不了殺伐之氣,必也不能有何大成?!?/span>
聽罷我噤若寒蟬,想著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(shù)證明給你看。而今想來,那句話分明叱我一頓黃口小兒,她為我做的事也都被重新定了標(biāo)簽浮于眼前,一件件往事似滄海遺珠,玲瓏年少逼近心口。那些吉光片羽是無上珍寶,江湖渺渺,我在中央。伸出手捂住腫脹的眼睛,無限唏噓。
她應(yīng)是一顆石子投進我沉寂已久的深潭,泛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浪花,像一把穿心之箭,劃破長空,驚起流星。
朗月照花
大家都尊稱他為“游老”。
一提起他,小伙伴們一張張臉便笑開了花,像達成某種共識,然后便是此種對話。
“啊……他啊……哈哈!”
“哦!他?。∥?/span>
“嗯,高山仰止?!?/span>
諸如此類,余不一一。剛開始上網(wǎng)班課時,有些無所適從,成七的課程實在是學(xué)霸的天堂,而似我一般萬千學(xué)生中的小小學(xué)渣,只能空抬一張茫然的呆臉在學(xué)霸的壓力下苦苦浮沉。
語文則是我唯一不用全身緊繃,雙目瞪如銅鈴的課程。游老的課很是輕松詼諧,時常會有些精辟的言論,他的笑憨厚親切,幾乎從未發(fā)過脾氣,頗為儒雅,大有君子之風(fēng),在網(wǎng)班略為模糊的大屏幕上,冷不丁一瞧還有那么幾分小帥。我作起筆記來也總是不覺疲憊,唯恐遺漏了什么精華要點??杉?xì)細(xì)一想,感覺好像游老也沒講什么必考之點,總是拋磚引玉,然后將課堂還給學(xué)生。
誠然羨慕七中教室里的同學(xué)們,經(jīng)書日月,粉黛春秋,不過能通過直播課與他們同探學(xué)海,倒也是萬幸洪福一場,自勝珠珍。
游老的經(jīng)典事跡與名言多如牛毛,什么“所謂黃犬,雅稱是中華田園犬”,“何以解憂,唯有杜康。何以解痛?唯有止痛藥”……這些讓我們啼笑皆非的話語提高了我們對于語文的興趣,但最為觸動我的,還是這一句:“真正的喜劇笑完是要含淚的?!边@句話聽來如老僧偈語,沉郁深處是舒朗,震得我心靈顫上幾顫,想起曾經(jīng)看過的一部電影《太陽照常升起》,瘋媽用軟糯的溫州話一遍又一遍邊跳邊笑背崔顥的《黃鶴樓》,那個鏡頭,我不覺淚垂。所以此話,讓我有感同身受的共鳴。
我擅自以為,這位先生心里是住著一尊佛的,英雄血氣,江山霸業(yè),都泯滅于眉眼間那點溫潤如玉,談笑間我看到那尊佛拈花微笑的樣子,和隱匿的禪意與天機。
游老像是一輪亙古朗月,用他的清輝照拂著他的萬千桃李,我的語文之芽,在內(nèi)心無人知曉的凈土上安靜地開花。
兩位老師,一位帶領(lǐng)我成長,一位帶給我收獲,此乃我前世所修之福。
云山蒼蒼,江水泱泱,先生之風(fēng),山高水長。
□ 代佳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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